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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墨酣暢(好文好書) / 何亭慧 / 訪女詩人何亭慧

【宇宙安然地在我們裡面旋轉】訪女詩人何亭慧

張耀仁 2008-12-16

 

●靜靜的自由:在辭職之後……

 

  「宇宙安然地在我們裡面旋轉。」在題贈的詩冊扉頁裡,何亭慧纖秀地這麼寫著。「安然」——那總讓人忍不住想起日本小說家大江健三郎同名小說的句子:「靜靜的生活。」

 

  靜靜的生活,何其簡單,又何其困難,一如創作,永遠有橫衝直撞的困惑,還有情感,情感怎麼老是阻攔著靜謐的日常?也因此,今年四月辭去九歌出版社編輯一職的何亭慧說:「我需要獲得自由。」何亭慧以為,編輯工作固然使她理解出版的箇中流程,但往往下班回家時,「腦袋一片空白」,根本毫無心力再從事創作,因而「自由」再度成為大多數創作者所欲求的奢望及淨土。

 

  辭職之後,何亭慧返回出生地中壢(她說:「住在台北幾個月,我還是連條路都不認得。」),從事作文班教學,每週僅有二天上班時間,主要以國小、國中學生群為主,教學於她而言是新鮮的經驗,「能夠看到學生寫出有意思的句子,以及能夠獲得他們的回應,都是一件令人很開心的事。」何亭慧說,學生們經常會誤用她所教導的成語,比如「一早我們家分道揚鑣」,令人哭笑不得的語文認知。

 

  除了從事教學工作,去年甫獲得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學類出版補助的何亭慧,近來正為了最新詩集能夠順利出版而忙碌。無論是封面設計、排版及經銷商皆一手包辦,預計今年年底出版,「這是一本自費詩集,書名還沒有定好……」何亭慧說,前一個編輯工作使她在自費出版時更得心應手,諸如經銷商、封面設計等,問起為何要自費出版,何亭慧苦笑:「畢竟詩集出版市場太小眾了啊。」

 

  是啊,詩人在台灣變成了票房毒藥:出版人聞詩集變色、讀者聞詩集昏昏欲睡、文學獎詩類獎額最小……種種似乎皆預示著詩創作在歷經六、七○年代論戰,乃至八、九○年代的眾聲喧嘩,而今竟不知何以成了「看著自己腳趾頭」的旅人,灰撲撲地走進了灰撲撲的荒野,偶爾有人抬起頭來困惑著:「媽啊,這是什麼鬼地方啊?」

 

那麼,詩人究竟該如何成其詩人?該如何鍛練自我之意志?

 

●靜靜的寫詩:從聲音出發……

 

對於何亭慧而言,著迷於詩這一創作領域始於高一,彼時最常閱讀的詩集乃是民國初年的詩人詩作,比如李金髮、比如戴望舒,此外,歷代詩選乃至《桃園青年》等校園刊物也對她頗有啟發。

 

唯獨真正致力於詩創作,係起於大學時期,也就是在就讀元智大學中語系期間,因為老師陳大為的啟蒙,漸漸走進詩的寫作領域,也漸漸理解何謂「一首好詩」,「當時閱讀了市面上大多數的詩集,系圖書館裡因為陳老師的緣故,添購了許多詩作。」何亭慧說,陳大為固然影響了她對於詩的看法,然而其詩風較為剛硬,且題材也難以跟從,反倒是當時在該校任教編輯與採訪課程的「教皇」羅智成,其詩作質地柔軟,無論是《光之書》、《傾斜之書》皆讓何亭慧再三揣摩。

 

當時,何亭慧最常閱讀夏宇、林泠、零雨等人的詩作,她以為這些詩人聰慧而有想法,特別是夏宇,看似玩弄技巧,實則要說的話都在技巧之中。「基本上,我追求極簡、冷靜、思維的詩風。」何亭慧笑說,「追求」當然是一個理想性的字眼,通常的情況是:「未必做到」。

 

除了上述幾點之外,何亭慧還特別著重詩的聲音,「尤其是對於聲音的實驗。」她解釋講究「聲音」並非意味著有無押韻,也關乎節奏感,「是可以融入韻律裡面的,需要經過設計。」因此,在寫詩的過程中她會不斷朗誦,這也是她的第一本詩集之所以名為《形狀與音樂的抽屜》的緣故,即關乎詩之節奏、詩之格式。

 

回顧此一詩集,她認為有青澀、也有滿意之作,「但無論如何,都不可能再回到當時的心境了。」言下之意,雖悔其少作,但其所具備之稚嫩美好猶如流金時光,那樣琉璃萬花筒的年輕勇氣,比如她最鍾愛的<樹>、<我的名字>、<指甲的抽屜>等。

 

詩集出版之後,或多或少聽到來自他人的評價,有讚譽也有批評,凡此種種,何亭慧所在乎的是這本詩集有無放入哲理?是否帶給讀者驚喜?她解釋,這裡的「驚喜」並非日常之認知,而係一種「寧靜的驚喜」,是深長悠遠的。何亭慧舉例某日阿姨打電話來,問母親:「是否瞭解妳女兒?」那位阿姨說,當她讀到詩集中的詩作<蠟>時,竟痛哭流涕,「因為亭慧真的瞭解人生。」何亭慧說,她從未預設被認識,卻在類似的例子中,撞見許多不同的驚喜,比方一次至友人家中作客時,朋友的弟弟竟直接表達:「妳是我很喜歡的詩人。」使她訝異之餘,也意識到:原來是有人在讀我的詩的。

 

●靜靜的練筆:關於那些被理解的……

 

從大二獲得全國學生文學獎迄今,何亭慧認為全國學生文學獎之於她的意義,在於使她「開始勇於投稿」,是一種肯定。也就是從彼時起,何亭慧陸續獲得中央日報文學獎、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等獎項。

 

儘管文學獎對於創作者有其肯定作用,且台灣每年大大小小的文學獎不下百來個,但對何亭慧而言,她表示不會計劃性地參賽,「尤其是地方文學獎,感覺太過狹隘了。」她認為參加全國性文學獎是一種挑戰,除了欣賞得獎作品之外,也會關注評審意見。

 

她建議有志於從事詩創作的年輕作者,能夠多讀、多寫,其中「多讀」可從諸如三十年來之詩選讀起,而非「年度詩選」,「年度詩選所選入的作者,很可能接下來就不寫了,因此要關注長期性的詩人作品。」何亭慧說,在詩選裡找到「對味」的詩人,然後再擴大譜系加以系統性的閱讀相關作品。

 

至於多寫,何亭慧認為最重要的是「不輕言放棄」。她以自己為例,指出高中時期雖一心嚮往寫詩,卻因無同儕討論,不免苦悶異常,但等到進入大學,尤其是就讀東華創研所時期,周遭盡是寫作的同學,便有種相濡以沫之感。此外,她也建議年輕作者不要限制自己的文體,多寫、多嚐試,像她除了詩作之外,也寫過散文及小說,「不過,隔行如隔山,寫小說真的很難,只能當作是一種練筆的過程啦。」

 

何亭慧談到就讀創研所的日子,「很能享受一個人的生活,」她說:「我是到了研究所才真正過起大學生的生活。」因為大學時期離家近,未嘗住宿,使得何亭慧的生活落差感不大。而在創研所裡,過去無法被理解的創作狀態,也因為大家有志一同,使得同學間要是有人因為「靈感突發」而臨時無法參與聚會、活動,也多了一份理解與體諒。

 

●靜靜的生活:寫作是首要的追求……

 

何亭慧說,她喜歡寫詩,「因為寫詩可以隱藏自己的內心情感,不像散文或小說往往容易被對號入座。」她說,對於寫詩這件事,家人都非常支持,尤其是父親,「他常常在餐桌上,告訴我該如何寫詩……」何亭慧苦笑著說,父親勸她要做到「老嫗能解」,但這一想法與她的詩美學觀其實是大相逕庭的(何亭慧俏皮地說:「因此在當下,很是痛苦。」)她覺得她的家人都很樂於提供寫詩的素材,像是擅於傢俱設計的妹妹經常提議:「這個想法或許可以寫成長詩啊。」

 

辭去編輯工作的何亭慧,在被問到未來是否會再回到職場時,她表示目前尚未有這類長遠的計畫,「一步一步來就好,事實上,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,於我而言,寫作是首要的追求。」

 

寫作是首要的追求。這想必是大多數有志於文學創作者的心聲吧。因而我想起了她在詩作<衰敗的日自尚未到臨>裡這麼寫著:「汗水沁濕的制服,半透明的國度/我們幼年的蟲翼/趁著衰敗的日子尚未到臨/脆弱地/任憑脆弱脫落/我懷念起最後一次說再見的擁抱/背景的雨聲/此時有一大群白蟻/在我的琴鍵上方盤旋飛舞著」。

 

此時此刻,一如何亭慧在詩冊裡的題贈:「宇宙安然地在我們裡面旋轉。」我們靜靜的生活,我們靜靜的自由,我們靜靜的寫詩,並且感到,靜靜的快樂。

 

*何亭慧,一九八○年生,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。曾獲中央日報文學獎、教育部文藝創作獎、全國學生文學獎、優秀青年詩人獎等,並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九十六年文學類出版補助。著有詩集《形狀與音樂的抽屜》(麥田),即將出版最新詩集《紅舞鞋》(暫訂)。

 

全文來源:

http://webcache.googleusercontent.com/search?q=cache:-AZ0iv8Q0uYJ:blog.chinatimes.com/rennychang/archive/2008/12/16/359862.html 宇宙安然地在 訪女詩人何亭慧&cd=1&hl=zh-TW&ct=clnk&gl=tw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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